高中的時候念女校,其實時不時就會聽見一些在公車上遇見鹹豬手,白色的制服也常常在夏天就變成半透明,再穿一件背心嘛?是真的好熱,不穿嘛?有時路上那種赤裸裸的眼神真的讓人不太舒服。我算個性急公好義、又愛大聲嚷嚷的了,可是那一次在公車上遇到臀部有個溫熱的感受,我一時千頭萬緒,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還想說萬一只是剛好在很擠的公車上的碰觸該怎麼辦?萬一對方揍我一頓或是記下我的學號班級姓名該怎麼辦?萬一……。然後我顫抖著擠向司機,小小聲地說車上有變態在摸人屁股,然後,不知道是太小聲還是司機不予理會,公車一樣繼續開,我一陣羞憤,下一站就下車,重新等下一班公車……

受騷擾的是我,可是最後的處理好像我才是那個做出不該做的事的人,還要背負著羞憤的心情。一定有些人會說,啊你們就白制服啊,誰叫你不多穿一件背心?誰叫你要坐公車?誰叫你不當場反應?你不是嗓門大反應快,整車都你們學校的學生,應該氣勢比較大啊,叫出來大家都會幫你啊……。我說實話,那當下我真的不敢,雖然女校內有討論如果遇到了就可以怎樣怎樣,但我真的不敢,那瞬間大概想了幾種辦法,但沒有一個我敢做。就算我現在已經是個好像經歷過風霜的大嬸了,如果當年的狀況重現一次,我覺得我頂多只會轉頭過去確認一下這是不是個誤會,然後再看看當時的狀況才決定該怎麼做。現在寫出來覺得自己超孬。但我知道我也還做不到。

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遭受這種遭遇,更不想萬一他遇到這樣的事情之後,他心裡的疙瘩,跟我一樣留得這麼長這麼久。生了孩子之後,我在想,該怎麼教呢?我回想那些不舒服的經歷,其實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以及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待自己。整理了這些想法之後,我覺得要從性教育開始教導我的孩子,使他們免於這些困擾。性教育不是在教性愛行為,性教育並不只是單純教性行為之類的東西啦!雖然我已經算蠻常把這個主題帶到我的粉專當中了,但是我還是很想講,性教育是一套非常細緻的教育,裡面包括了對於身體的認識,有哪些是一般性合宜的碰觸,又有哪些是應該要在合適的情境下跟合適的人一起分享。包括了女孩的初潮、男孩的第一次夢遺,這些都是可以像我們討論鼻子在感冒的時候會流鼻水一樣簡單自然,而當流鼻水的時候該怎麼樣處置,也可以藉由健康開放的態度學習到正確的處置方式。如果我們爸媽可以讓孩子知道我們對這些事情都是以一個很自然的態度在討論,那就可以建立很健康的關係,孩子們知道我們是可以信任的,當他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就可以找我們討論。這個就是在建立一個信任而堅固的親子關係。這樣的親子關係是可以談很多事情的,因為孩子會知道,他跟你講這些話題,他不會被罵,他會從你那裏獲得支持與協助。

我回想我之所以可以很坦然的面對這個議題,讓這樣的事情不成為生命記憶中一個很傷痛的點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在我更小的時候,大概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在我們家大樓的電梯裡面被強行抱住了,那時我尖叫到住戶都有聽到,會在門邊等著幫我開門的媽媽,聽到我泣不成聲地敘述的時候,她抄起鞋拔急切地衝向電梯要找人,看了沒人之後聯絡了在一樓工作的爸爸從一樓去堵人。最後,當然沒有在那天找到那個人,但我爸媽便有好幾個禮拜都不會讓我一個人搭乘電梯了。他們當然不懂什麼性教育啦,關係教育啦,當然口頭上也是有念我要注意啊,可以怎麼樣反應啊,但是他們很真實的保護我、直接進行多種的行為的這件事,深深地教會我他們是可以信任的人,不是只會念我而已。

而我,也想成為孩子心中那個可以信任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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